笑对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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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戬空】碧波荡乱石(下)

 书接前文:庙宇姓孙未展斯须之报与佛献风月急雨催花落胡天八月即飞雪梦从想中来结发受长生碧波荡乱石(上)碧波荡乱石(中)

前言:

今天节日加更一篇,碧波潭这章就算作结,因(下)字数较少,所以文末再加一篇番外。祝大家食用愉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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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良宵苦短,二圣尚眠,天蓬未醒,唯六圣闲人无事,早早起身整束毕,吩咐小校们收拾残羹冷炙,又叫放轻手脚,休扰了帐中两位。他六人却围坐一起,闲讲耍子。一个道昨晚天蓬那酒拼得教人胆寒,只可惜都是御酒,亏了我兄弟们;一个说不曾见大哥这般客套,一口一个元帅,实在稀奇;众人谈谈讲讲,忽见直健在旁垂头耷耳,睡眼惺忪,便道:“你是怎的,与我们一般时辰歇的,反这等困倦?”


那直健摆摆手,朝那帐中努努嘴:“昨夜如何?”


五人都摇头道:“塞耳蒙头,不知动静,不敢近前。”


直健闻言自悔道:“是我的不是了!后半夜见没灯影,我只道都歇了,摸黑出去解手,怎知恁的不凑巧,正摸到大哥帐下,弄得我动也不敢动,等到天亮也不曾走得!”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泪花直泛,猛拍大腿,直把个八戒唬醒,引得那晨鸟惊飞,忽然又一齐收声,正襟危坐,就似撒欢猫儿见了虎。八戒回头一看,却是那真君同行者站在帐前,不知何时都起了。


那真君四下打量道:“何事这等欢喜?”


众皆肃容道:“无事。”


八戒见此心疑道:“想是有话瞒我哩。好道是怪我吃伤了他的?”便道:“昨夜蒙真君及诸位款待,眼下天明,老猪这便下水索战去也!”说罢敛衣挽袖,就要纵身跳下。


行者赶上前道:“兄弟莫忙,等我跟你同去,好助一臂之力。”


二郎疾走几步,手一伸将人拦下:“元帅曾统天河水兵十万,这等浅潭,必不在话下,此去也不须狠斗,只要引他出来,大圣同我兄弟们却好下手。”


八戒连声道:“晓得!晓得!”擎了耙,使分水法,扑通一声跳将下去。


行者垂眼见那臂横在腰间,道:“这是怎的说?还嫌昨晚捉弄他不够?”


二郎笑道:“贤弟这话可把我冤死了,君子有仇必报,却无报了再报之理。”又揉他后腰,悄声道,”还叫他去罢,再累了你。”


行者轻拍开手,道:“像甚么话。”


他两个细语轻声,自以为隐秘,那十二只眼在后倒一齐看得分明,直嗽个不住。


二郎闻声回头,六人又各看天望地,假作不知。


二郎佯怒道:“你们有甚话说?染了风寒,就该吃药。这等病恹恹的,要如何助战?”


那郭申笑道:“大哥错怪了我也!不曾感染风寒,只是生了针眼。”


众人闻言一齐大笑,此番更不收敛,一个个前仰后合,鼓掌顿足,几近绝倒。


把个行者弄得脸上挂不住,直瞪那真君问罪。


二郎待要出言规训,只听一声巨响,潭水迭荡,却是八戒先行跳出,举耙乱挡,那九头驸马和龙孙随后腾出水面,厮杀如雷,喊声震天,原来这厮们披麻戴孝之际,八戒闯将去,一耙把个龙子也打死了,正是穷途末路时,恶向胆边生。


这壁厢大圣同七兄弟立时止住嬉闹,一拥上前,枪刀乱扎,把个龙孙也剁作肉泥。那驸马见事不谐,复现本象,依旧是九头十八眼,振翅绕山盘旋,忽一声长唳,俯身直冲而来,二郎见此,立挽金弓,安银弹,扯作满月,瞄眼往上便打,只见那怪急铩羽翼,偏身一躲,竟未中得,待要再来捻弓,忽听身后急叫道“二郎仔细!”定睛一看,那怪半腰里生出一个头来,大张血口,便要来咬。二郎略不闪躲,细犬飞身扑上,将那头一口咬将下来,衔在口中,犹自滴血。


那怪吃痛,再战不得,旋身展翅,径图北海。


八戒待要赶上前去,行者叫道:“穷寇莫追!”闪到近旁,把那真君上下前后都看一番,方道,“八戒,那怪被细犬咬了头,必是凶多吉少,等老孙变他模样,你把我赶将进去,去寻那公主赚宝来!”欲要去时,却又生怒,问那真君道:“你莫不是痴了么!何故不躲?”


二郎还未开口,那六兄弟连忙相护道:“孙二哥有所不知,细犬善察人意,但见危急,便能护主,自来都惯了的,大哥是不必躲,非不能躲。”


行者闻言略消气,却听二郎笑道:“谢贤弟出言提醒,方救得为兄性命。”


那六圣听见,自觉白护一场,纷纷挤眉弄眼,怎把家务事当真,好个自讨没趣。


行者哼一声,喝那八戒道:“呆子,还不下水!”


八戒暗道这猴子夹脑风犯了,那真君尽力助战,反遭他骂,老猪更无差错,也被一喊,却也不敢拂逆,依言分开水路,见行者变作九头怪在前,便举钉耙假意追打,一面吆喝,一面乱骂,权当泄愤。


二郎在岸上候了一时,全无动静,忍不住来回踱步,被那六兄弟看在眼里,郭申道:“大哥莫心焦,孙二哥若寻不着宝贝,反倒是好。”


二郎闻言更觉烦躁,道:“此话何来?”


 “他若寻不来,还有我等用武之地,若是寻着,倒好作别了。”


二郎见说,不免又望望潭面,一时盼他得手,一时盼他失手,正自乱想,忽地钻出两个人来,却是八戒提那龙婆上来,更不见行者,忙道:“元帅,战果何如?大圣何在?”


八戒道:“那万圣公主被我一耙筑死,留这龙婆活口好去见功,师兄还在水底查点宝贝哩。”


正说间,行者已手捧两个匣子上得岸来。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现下也不恼也不恨,向二郎道:“感兄长神威,已扫除妖贼,得了宝贝。”


二郎微笑道:“贤弟神通无量,我何功之有?”


行者道:“多谢列位相助,老孙这便回程复命去也。”冲那呆子道,“快走快走!”忽听身后叫道:“且慢。”


行者眼珠急转,转身道:“兄长还有何吩咐?”


二郎笑道:“不敢。”却又正色道,“还请大圣物归原主。”


行者佯作不知:“兄长所言极是。老孙正要归了塔中之宝。”说罢腾云要去,被那真君一把扯住,拽落地面。


行者一个踉跄,险些跌在怀里,也不嗔怪,只把两个匣子紧紧护住。


二郎指指行者怀中,慢慢打量道:“这个浑金的里面应是塔宝舍利,这白玉的,想必是王母三日前所失九叶灵芝草罢?”


行者摇头道:“却不知有甚九叶灵芝,不干老孙事,真君还是往别处寻罢。”


二郎眼皮一跳,见他公然不惧,必是倚仗众人面前,不好将他如何,转头见六兄弟一齐望来,话锋一转:“既如此说,我兄弟们只得空手而回了。”


那六圣忙道:“大哥,这恐怕——”见二郎摇手,暗道岂可因私废公,真个鬼迷心窍不成?亦不敢多话,只得拱手道:“孙二哥既已功成,我等就此告别。”


行者见其松口,连声道谢,要留众人同见国王,那六兄弟正自气闷,哪里肯应,只道稽留已久,那众女子还安在营内,须将其各自送还家中,方才交差。


行者更不苦留,遂同八戒挟龙婆回返,向国王备叙前事,将那龙婆锁在塔心看塔,以九叶灵芝草遍扫十三层,方将其与塔宝一同安在瓶内,取其温养万年之意。至此舍利重归,宝塔重明,依旧四夷朝贡,奉为上国。


国王谢之不尽,依行者所言将金光寺改名伏龙寺,今夜大摆宴席,明朝相送四人。


是夜,那国王及伏龙寺众僧皆得一梦,梦中一人曰:“金光不可久住,舍利难保长存,上邦之名,不假外物,唯君唯民,社稷之要。”


那国王夜半惊醒,急命人查看塔宝尚在否,那校尉回报道:“陛下,塔宝尚在,只不见了灵芝,想必又是何人窃去。”


国王愣怔半晌,方叹道:“乃是上天收去。”遂教人不必追查,此后数十年励精图治,西域各国尽皆敬服,不题。


却说行者当夜亦未成眠,一来与二郎匆匆作别,二来恐他为王母见责,不知怎生搪塞,自家一时兴起,只为这国王永保江山之故,反倒累及二郎。思前想后,左右明日便行,索性再盗他一遭,托梦给那国王,只说九叶灵芝本来非他所有,天要收去罢了。打定主意,悄然出门,飘身到得伏龙寺黄金塔上十三层,见一物闪烁夺目,不可逼视,知是舍利放光,经那灵芝养护,果是不同,只可惜今夜便要分家。正欲下手,一阵清风扑面,那宝光刹时减半,行者暗叫不好,再一看,宝瓶之内哪还有那灵芝?心道何人大胆,敢在老孙眼前下手?急睁金睛观看,见瓶口虽少一物,却又多一物。不由生疑,伸手一拂,那物滚落,滴溜溜打转,浑圆润泽,幽光如萤。


行者急转身,只听清风传信道:

 “功业不堪守千载,江山暂保固百年。

    今夜齐盗灵芝草,明朝共撷并蒂莲。

    我知卿心卿知我,一为奉公一为怜。

    归而复取感君意,何物以赠辟水丹。

    纵横天地常思戬,凭跃四海无不前。”

 

【完】

 

【番外一】直健究竟听见了甚么(又名:帐中有善口技者)

 

却说梅山七圣之内,一人名唤直健,排行老幺,曾有六位兄长,后不幸又添一位,此人——此猴貌不过三旬,年刚满一千,合该论弟,无有称兄之理,怎奈他乃长兄之贤弟,小圣之大圣,不是二哥也是二哥,更无反驳之力。


大哥姓杨,唤二郎,五百年前曾与此猴一战,三年前又与此猴一战——或有一战,次日,孙二哥凭空现身真君府,义结金兰,至此无法改口。


今日本为三桩公事而来,安营于乱石山碧波潭,众兄弟皆于帐中休憩,忽被大哥叫起,只说假作采猎方回,一齐去迎孙二哥——确乎是采猎,恐是猎艳。


没奈何,挣扎爬起,把那山中未睡狐兔獐鹿打来几只,随众驾风雾自山顶缓缓而过,只恐那孙二哥看不真切。


孙二哥礼数甚周,与大哥相见之际,满口兄长,大哥也似初识一般,大圣大圣叫个不住,许是猪刚鬣在旁之故。我兄弟们却知个中隐秘。


大哥曾有两回闭门不出、叫门不应,一是三年前,孙二哥来真君府小住几日,头一日结拜,最后一日围猎,其余数日全不见二位尊容,门人只道不曾出府门,再问又说是房门;一是今年春,尚不知缘故。


依大哥之命把那猪刚鬣灌醉,我等不便再留,告辞回营。


半夜憋醒,环顾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懒寻灯烛,摸黑起夜,脚下枯草擦擦作响,走不多远,正解裤带,听得近前有人说话。


“怎的黑了?”尾音惯扬,正是那猴。


“蜡烛烧尽矣,快歇罢。”却是大哥声音,又有掀抖盖被之声。


暗道好险,早来一刻不知是甚光景,正要拔脚,忽听一声惊叫:“猴儿!”

正自纳闷,又听道:“快出来……”


五百年前同那猴打斗,上天入地,腾挪抟转,也不见大哥喘得这般。


过一时那猴也喘将起来,因他言语总带些哼腔,故此识得——一时咂咂有声,像是啃桃儿,一时又似噎着,听得人直闭眼。


往后尽是大哥说话,不知何故,那猴不曾开口。


“猴儿收些齿儿,吃不消……”


“莫咽,莫咽。”


看来果是噎着。


又有倒水声,倾杯声,漱荡声、交哺声,床颤一声、连晃数声,二郎不可、哥哥莫停、真君不过如此、显圣当之无愧,云云。自忖那猴恁的胡搅蛮缠,大哥真乃进退两难,再听又间杂几句猴儿休怕、贤弟且慢、猢狲真个寻死、齐天名副其实,等等,却也对答如流,游刃有余。


直至五更,方才鸣金,拍拍打打,嬉嬉笑笑,渐歇渐止,轻鼾起伏,吐息合辙,宛如一人。


天色将晓,方便倒未曾方便,两耳全是不方便。


挪步另移他处,险些方便不出。


个中滋味,直至四百余年后,经人问起,尚作词纪曰:良夜醉深梦浅,寻路不消灯盏,试问弟兄们,却道未闻未见。知否,知否?应是震耳开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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