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对酌

我以我手写我心

链接点不开的话,试试长按链接用浏览器打开

【师徒】惹尘埃 (十二)

猴猴の盗梦空间


【第十二章】金蝉迷窍瞒本源  韦陀幻花喻心魔

 

话表观音菩萨引悟空入梦,本为解释因缘,断情绝爱;不料猢狲性急,撞得两扇梦门,便自以为勘破源头,喜不自胜,打破梦境,重堕俗尘,落得个执迷更甚,误会丛生。

有分教:慈悲心生济苦厄,大梦未觉醒还迷。 

 

这日,师徒四人正在灵鹫峰顶游赏胜景,诸佛子亦聚于此畅谈无拘。原来此时正值人间中秋。圆月如盘,皎然无尘,映照碧天之上,又似咫尺在握。群山如靛,青松遍倚,万丈无涯,更无一物遮挡光辉。

悟空拔身飘然而起,足点在峭壁斜伸出的一块岩石上,手搭凉篷,游目远望,赞道:“好景!好景!”回身叫道:“师父,你瞧,好月色呀!”

月照华光,纤毫毕现,蜂腰猿背,瘦影立于群峰之间,浑然物外。

悟净笑道:“师父,你看师兄这般,倒似个灵猿探月了!”

金蝉子道:“悟空,快下来。”

悟空即拧腰身,跳下高台道:“师父何事?”

金蝉子从袖中取出一个月饼,道:“我们虽已脱出人间,用些人间烟火略应应景儿应当不妨事。”

悟空笑着接过:“师弟的份何在?师父若是厚此薄彼,他两个寒心还在其次,呆子背后不知骂几回弼马温哩。”

金蝉子倒腾另一只袖子,就有两个酥饼滚在掌心,递与八戒沙僧,却都是菱花形的。

八戒道:“如何他那个是圆的,我两个是方的?”

金蝉子道:“你两个是芝麻馅的,他那个是果子的。”

八戒笑道:“师父偏又有许多讲究,弄混了能怎的,这里又没有荤吃!好师父,你与师兄团团圆圆,倒叫我俩四四方方的。”

悟空喝道:“呆子莫胡说!”忽见远处祥云瑞霭破月而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惠岸行者。

木叉向前礼毕,道:“南海落伽山岭上本生长有一簇昙花,往年仲秋时节便已凋残,可喜今年开得却迟。今夜恰有绽放的兆头,菩萨请金蝉长老师徒同去观赏。”

悟空道:“好!好!常听人说昙花一现,我老孙八百余年未曾见过,难为菩萨挂心。师父、师弟,我们一同去来!”


四人便随木叉一同前往落伽山,悟空的云快,以往必撇下众人,此时却压着云头,陪在金蝉子身侧,望见一处便欢欣指点道:“师父,此是金平府。”“又到了玉华州了!”

人间今夜俱是张灯结彩,竖灯笼、舞火龙、放灯船,星星点点,就似颠倒银河,火树银花,好不热闹。

金蝉子观看脚下人世,叹道:“天地之间,共此一轮明月。”

八戒笑道:“都是哥哥的话引的,师父又发感慨了。”

悟空亦心有所感道:“我们在人间也度了几个中秋,只是当时灵山遥在,一心赶路,不曾有闲心似今夜这般赏玩,今夜虽有心赏玩,却已不在人间,实在可惜呀。”

金蝉子忽道:“徒弟呀,为师与你们出个灯谜如何?身在其中,不在其中;草头方外,观潮两岸。”

八戒道:“又来!西天路上哑谜打得还不够,只大哥说能解得,哄师父走路,你今再教他解。”

悟空笑道:“呆子,我何尝哄师父,我已解得。“

沙僧道:“大哥解得甚么?”

悟空道:“看得见摸不着。”

八戒道:“哥啊,你还说不曾哄骗?只说猜不着便是,怎么说摸不着?师父打个哑谜,你又回个哑谜,老猪已被你两个弄迷了!”

金蝉子微笑道:“悟空解得是。” 

八戒沙僧两个见他俩也不再言语,只相视而笑,便抓耳挠腮,问是何解。

悟空道:“师父说的身在其中,又不在其中者,非镜像耶?所谓方外,化外也,‘草头方外’,是个花字;观潮两岸,‘潮’左岸是水,右岸是月,不是‘镜花水月’四字么?老孙说看得见摸不着,正是此意也。”

沙僧惊道:“哥啊,你莫不是长在师父心里的罢!这如何解得?”

悟空闻言道:“兄弟说哪里话,你们不晓得,老孙五百多年前尚做猴子时,便会打哑谜,若不会打哑谜便学不得这身法术哩!”

八戒道:“师兄又扯谎,不羞!甚么法术还要会打哑谜!”

金蝉子轻咳道:“悟空,悟能,前方就是南海胜境,莫要再攀谈。”

果然见祥光万道,瑞气千条,不多时一众云头已降在落伽山普陀崖上。

木叉引师徒四人至观音菩萨处,菩萨伸手一指。

但见那:优昙花微绽,吐蕊心自丹。月华留清影,朝露待芳残。

菩萨道:“今日有幸与诸位一同观瞻,然此花与凡品不同,乃是毗舍婆佛方得佛果之时,见它一时绽放,亦有灵性,便携来移在此,因其在夜间开放,故而能见各人心中所怖。”

金蝉子绕花看了一时,方道:“如何能见心中所怖?”

菩萨道:“花开之时,默念自家名姓,它便答你。”

八戒道:“单是自家听见,还是大家都听见?”

菩萨笑道:“净坛使者多虑,花开之时,唯有问者自知。”

悟空道:“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有甚事怕我们听见?”

八戒嘟囔道:“莫诬赖好人!谁家没个私事,被你这猴子听去,又耍手段讹诈!老猪的四钱银子被你讨去,还不曾还我哩!”

悟空咄地一声,把八戒喝个倒退:“老孙几时置得一星半点,买了嘴吃,你哪里见了银子!”

八戒骂道:“分明拿了我的,还扯谎哩!不似出家人!”

悟空怒发,被沙僧扯住悄声道:“大哥莫不是忘了,那年交冬雪下得大,马陷在山里,师父湿了鞋履,饥寒难耐,你驾云往附近人家化斋,见那家媳妇新纳的鞋,顺手摄来,留了银钱,只对师父说是路上捡的。”

悟空方记起,变了脸笑道:“贤弟莫怪,是老孙疏忽,改日你到花果山来,数不尽的美酒佳肴,我设宴请你一场。”

八戒听说个“宴”字,方才住嘴。

金蝉子道:“悟空,悟净方才与你说甚么,你果然拿了八戒的么?”

悟空忙道:“不曾,不曾!菩萨面前,老孙岂敢蒙骗?”搀住手道,“师父瞧——”

果见昙花盛放,光华耀月,头颈低垂,如泣如诉。

众人都赞好花,悟空疑心作祟,便默念自己名号,只听耳内传来花果山小猴惊呼痛哭惨叫之声,他一惊,忽又听见“再不要你做徒弟了”“你从那里来,便从那里去就是了”,心中暗暗称奇。

悟空偷眼瞧旁人,见并无异色,才知菩萨所言非虚。

闲叙一时,花开正好,未有颓势,便有守山大神前来催促,悟空又与那黑熊精嬉笑打闹片刻,菩萨着木叉相送,师徒四人方回转灵山。


已近丑时,悟空忙收拾床铺,请师父歇息。

自前日水银之灾后,悟空必亲自验过烛台,收敛心神,方肯点燃。此时昏灯残火,见金蝉子神色迟疑,道:“师父站着作甚,再一会天光了,早起又要做和尚。”

金蝉子笑道:“你回房睡罢,今夜月色颇好,为师出去走走。”

悟空点头称是,假意道:“老孙困倦了。”却拔根毫毛弄作假身躺在床上,真身变作一只蜢虫儿,叮在金蝉子衣襟上。

金蝉子径自转出回廊,见夜静无人,便独坐于梭婆树下,手结禅定,渐于至静。

悟空暗道变虫儿不济事,若能钻到师父心里看看他烦恼些甚么就好了,老孙才好帮他解忧。此时心灵福至,想起先前自己于梦中勘破迷津之事,他本一窍通百窍通,便依样画葫芦,弄个术法儿,不但要教他入梦,还要他不打自招。

 

金蝉子正同徒弟在灵鹫峰赏月,见行者正吃自己才给的团圆饼,便问:“可还下咽么?”

行者道:“此话怎的起?做月饼也是一桩买卖,不下咽怎么营生?”

金蝉子悄声道:“头回开张,合不合你意?”

行者口中叼饼,闻言愣了,拿起对月一瞧,想到师父洗手作羹汤模样,他就忍不住哈哈地一声大笑。

八戒道:“嘴脸!吃便吃,你笑怎的?老猪已默默下肚了。”

正说处,木叉护法驾仙云来请,说是观音菩萨请诸位同去赏花。

行者叫道:“师父,我们与菩萨一向少叙,去来去来!”八戒沙僧亦随声附和。

金蝉子道:“悟空,如今功完,到菩萨处切莫放刁。”

行者笑道:“师父休疑,老孙理会得。”

一行五人腾云往南海而去。

菩萨已等候多时,指那昙花道:“此花又叫韦陀花,花开时能知世人忧怖之事。一年间花开一度,凡人若想知仇人冤家心中恐惧之事,便寻来那身轻如燕者,教他栖于花心,暗念仇人姓名,可听得花语。而后往往重金酬谢听花之人,令其保守秘密,此意在晓仇人所怖,捏作把柄,而不使仇人晓之。”

八戒笑道:“菩萨不但饶舌,还会说笑,人如何栖在花上?莫说老猪这样身躯,就是三岁小儿也不能够。”

行者道:“呆子无礼。这有何难?我变作个小虫儿,便到得花上。怪你那三十六般变化不济事,只能变粗陋之物,变不得这般精巧。俗话道身正不怕影斜,兄弟啊,可要我老孙代劳啊?”

八戒道:“猴子又弄鬼!休念我老猪名字,本来没把柄也折腾个把柄在你手里!”

沙僧道:“大哥,我倒不怕你看,我实不知我怕的甚么。”

行者笑道:“三弟实诚,”又向金蝉子眨眨眼道,“古语云,子不言父名,徒不言师讳。师父放心。”说罢弄神通,拔一把毫毛,叫声“变”,化作萤火虫不计其数,自己也摇身一变,混在其中,振翅流光,就似星斗一般,绕众人周身飞舞。

众人都道好,行者偷眼瞧金蝉子,见他似在分辨自己的真身,便有心捣鬼,故意往花心上一落。

金蝉子目光一顿,掐住手心。这猴头是个骗人的祖宗,甚么话不说倒好,既说“师父放心”,是万不能放心的了。

行者见金蝉子呆怔不动,惊异道:“咦,师父何事慌乱至此,待老孙再试他一试。”即教众萤火虫都聚在花心,自己却飞到金蝉子鼻尖,扑扇薄翼,故意道:“师父,我已悉知矣。”

金蝉子微微苦笑,闭目道:“皆是我私心之故。”

行者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不怕老孙上告,使众仙佛知之?”

金蝉子反倒平静:“你不必上告,我自当向如来领罚。”

行者冷笑:“此事牵扯甚广,师父一句领罚折过,好轻飘啊!”

金蝉子道:“削去顶上三花,贬下九幽之地,功果尽消,除名三界,庶几抵罪。” 

行者心下一沉,眼珠急转,不想这般事大,竟是泼天大祸,师父几时这般惹祸,老孙当年大闹天宫也不过压在山下,他竟要落得个魂消魄散。此时挠心抓肺,如煎似沸,不知该不该往下探问。

忽听人道:“悟空,花谢矣。”

行者一惊,再看时,天色既白,梭婆树下,拂晓之光如贯万道长虹,金蝉子合掌而坐,睁眼微笑,嘴角是笑,眼底是哀。

 

方在南海,金蝉子观花之时亦心念金蝉,初无回应,便想花木毕竟怎知人意,思未了,耳内听得一声,不是旁人,却是自己心声。霎时胸中血冷,两耳嗡鸣,不知身在何处。 

原来那日他于如来座下听讲,忽生一心要与佛祖打赌,赌那凡人即便修行万年,亦不能六根清净;便是佛陀、菩萨、罗汉、金刚,亦不能脱离嗔怒喜悲。纵有那天生禅心者,亦不能摆脱情欲二字。莲台之上高谈阔论、教化世人,实是宽己严人、道貌岸然也。

他便执意寻一个空性之人,要教他无量神通,渡他超凡。

怎奈枯等万年,尽是平庸之辈,他已有嗟叹放弃之心,欲收敛心神回返躯壳,恰在此时竟遇着一个父天母地、不远万里只身前来学道的猢狲,心如明镜,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正是可造之材。

他暗喜道:“这猢狲来得正巧!我今传其法术,成其道果,令如来亲封;再毁其金身,叫悟空不空,佛法不法,岂不是好?”




评论(10)

热度(128)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