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对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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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惹尘埃 (二)

【第二章】诸圣同赴蟠桃宴  金蝉初赏花果山


近来天上太平无事,众仙佛各司其职、各安其位。王母又开蟠桃盛会,特嘱于旧日宾客名册添斗战胜佛之名。如今乃昔日随从大圣的宁神安静二司总管蟠桃大会,闻言又将请帖改为“齐天大圣”。

大圣在水帘洞收得请帖,两手倒换再三观看,忍不住仰天笑道:“正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初王母不愿请我,老孙偷桃盗丹,搅它个地覆天翻,只可惜糟蹋了许多佳酿珍品。如今她倒来请了!哈哈!”头上凤翅翎羽华彩熠熠,真个好威风好自在!昔日仇家一朝作请,喜滋滋乐坏美猴王!

大圣眼珠一转,忽想到不知可有请师父不曾,等不得许多时辰,纵云飘摇直上天宫,又恐天上毛神见怪,笑他猴儿本性心急要吃桃这许早便来,便将身化个粉红大桃,安稳待在那盘中。

宾客渐渐来齐,纷纷落座。

王母坐在主位,看了一番,奇道:“为何不见斗战胜佛前来?”

众神笑道:“五百年前不请他,他便恼了,这如今请他,他倒摆架子不来!真个泼猴头!”

悟空听了,暗暗笑道:“若我真闹将起来,诸位哪个能制得住我?”

悟空见金蝉子在下首坐着若有所思,便趁众神不留意,翻身一滚,骨碌碌滚到他盘中。

净坛使者见了,指着桃奇道:“这毛桃长了脚不成,也忒没眼色,它不看我食肠大,送来我吃,反滚去师父那里。”

悟空暗笑不已,真个把身抖了抖,钻进金蝉子袖中。

金蝉子心中已有计较,在袖中拢了那桃,密语传音道:“悟空莫顽,快现真身罢。”

大圣道:“不现身!不现身!那众毛神笑我,我不现身!”

金蝉子却不作恼,嘴角微扬,将那桃从上到下轻捋了一遍。

大圣一个激灵,心中奇道:“师父今日为何如此宽宏,容我耍闹?”见众仙欢谈畅饮,忍不住勾上酒虫来,欲要此时现身,又觉不妥,在金蝉子袖中心痒难耐。

忽觉眼前敞亮,身子一轻,被人提放在酒樽之中。

大圣大喜,遂将真身化小,藏在酒沫之下,痛饮起来。

“师父,再倒些!再倒些!”大圣站在樽底,叉腰跳脚。

金蝉子樽中酒不饮而减,复添复减。须臾几杯都尽了。

大圣酒量颇窄,又喝得开怀,不多时便醉了,站不住脚,在樽中打跌。

金蝉子偷眼瞧他。

小小一个,冠服俱全,扶着樽壁打圈儿,头上翎羽珠玉摇晃不已,真个摇曳生姿。

大圣在樽底耍起酒疯来,仰面躺着,拳脚乱挥乱蹬,翻筋斗,竖蜻蜓,理四平。

金蝉子小心翼翼沿着樽壁倒酒把那人冲上来,让他浮在酒液上昏睡。

“呀!这不是……”八戒大吃一惊,正要道破,被金蝉子一个眼色止住,慌忙捂住嘴,憋不住朝师父笑道,“这弼马温诚然劣性不改,也不看看瑶池是甚么地方,偏弄术法捉弄人。”

半晌众仙佛面前酒尽盘空,意兴阑珊。

大圣不知何时醒来,顺着酒樽耳位滑下,满桌案乱跑。不多时众仙都发觉了,哄堂大笑,个个掀胡倒须:“这惫懒猴儿!原来早躲藏在此,贪吃醉了这才肯出来!哈哈!”

大圣仍懵懵懂懂,正跑间忽被桌上吃剩的果皮绊了一跤,躺在案中央刹那便睡着。

众仙笑不已,都道顽皮。

哪吒三太子道:“大圣喝醉了,酒席将散,小神送他回去。”

金蝉子起身道:“不劳三太子大驾,贫僧送他回去便是。”

“那便有劳功德佛了。”

金蝉子将大圣轻托在掌心,足下腾起瑞霭祥云,便往东胜神州而去。

悟空睡在他手心,不时翻滚几下,又不老实,攀着胳膊一路向上,跳在衣襟上,方挨着胸口睡了。

金蝉子到得花果山,见众猴摇旗呐喊,操练兵刃,不由微微点头。

群猴见有生人来此,警惕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花果山?我家大王上天赴宴去了,即刻回来。”

金蝉子笑道:“你家大王在此。”

群猴听说,一拥而上,团团拉住,查看许久不见大王,气愤道:“你这厮说谎!大王何在?”

“小的们,我在这儿呢……”悟空抓着金蝉子衣襟,闻得吵闹,朦胧应道。

“大王!大王!快下来!给我们说说蟠桃大会有甚么好玩!”群猴欣喜雀跃。

悟空醉醺醺跳将来,瓮声道:“我有些困乏了,要回洞歇息歇息,有何事明日再说。这是我师父,你们好生款待,不得怠慢。”言罢纵身跳入水帘洞,于石床上卧倒。

众猴闻说,道声得令,便置办宴席接待金蝉子。

金蝉子应承着吃几个果子,叫群猴安心操练不必管他,自己走入水帘洞,见偌大一张石床上巴掌大的小人和衣睡着,轻手轻脚在床边坐下,看了看四周,捡起片桃叶与他盖了。

大圣翻了个身,展了展四肢,恢复了原本身量,脸正朝向金蝉子,一手枕脑侧,一手垂放膝头,气息均匀,胸口似有若无起伏。

金蝉子默然看着,见他神色安然,素来神采飞扬的眼此时温顺垂着。可叹凡人不识仙骨,认他形容古怪不同尘俗,便生害怕退避之心,怎知他灵动粲然,清癯劲瘦,分明神采奕奕模样。莫提那时节束金甲着翎冠,身披大红攒金文武袍,高坐宝座,振臂山呼,可贵那凌厉气势,犹流连在五官之外。

大圣睡中忽睁眼,眸中一片清明,直盯着金蝉子。

“师父不在席上,来此作甚?莫非嫌我老孙的山桃野果不合脾胃?”大圣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箕踞石床上,双眼微眨。

“为师见你睡相比平常不同,贪看片刻。”金蝉子笑道。

悟空心里一时没了主意,眼珠空转了半晌,只道:“师父如今也比往常不同,不去讲经念佛怎么有闲心看我老孙睡觉?”

金蝉子闻言语调微扬:“哦?悟空这是赶我?”

悟空忙道:“徒弟不敢。”不由抓耳挠腮,自忖道,“师父今日好生奇怪啊,言语不同往日,倒像个疏洒之人。”

“悟空,自灵山一别,为师好生想念。”

悟空闻言哂笑:“师父忒不济,不过略分开些时日,如何便尽情想念起来?”复软语道,“若今后无甚琐事,常来花果山耍耍也好。”

“不比往昔常伴身旁,醒时多有服侍,欢谈笑语,梦里睡里也在。”

悟空闻言一愣,自觉先前并非多虑,确是师父言辞多有暗昧。他自小皮薄骨硬,遇着那大风大浪却不妨事,虚与委蛇假戏真做也使得,但凡逢这细腻心思,便有些无措。

“师父休要多言。只管戏耍老孙怎的,若要我像从前一般鞍前马后半步不离服侍你却是不能,如今我也成佛,不说失了脸面,于情理上也有不妥。”悟空恼怒,一撩衣袍自石床上一跃而下,揉身便走。

金蝉子自后轻扯住他的衣角,温言道:“ 徒弟莫恼,为师并非此意。”

“那是何意?”悟空也不回头,梗着脖子道。

“……为师……想你罢了。”金蝉子半晌方挤出几字,捏着衣角的手颓然落下。

悟空心中一动,换上嬉笑头脸,转身道:“师父情意老孙心领了,不如我带师父看看这山中景致,何如?”

金蝉子轻声答应。

大圣提及趣事,眉飞色舞,神采昂然,金蝉子只微笑听着,或应和一两声。

二人玩赏多时,眼看红日西沉,霞光漫天,将花果山映照得一片艳红,桃林灿如霓裳,山泉滚玉流金,果是仙山宝树,福地洞天。

大圣兴致颇高,乐到极处,于那山巅之上纵情大笑,手指惊飞群鸦道:“师父,你看我这花果山可是一个逍遥所在!“

 金蝉子道:“逍遥极矣!”伸手替他理顺翎子,笑意不减。

大圣气势顿失,别过脑袋,翎羽轻晃,道:“师父只管笑怎的……”偷眼觑着,又与金蝉子目光撞个正着。

大圣隐约觉有古怪,睁圆了火眼金睛,见金蝉子周身佛光笼罩,并非有假,方放下心来。

“悟空,时候不早,为师也须回灵山参禅打坐。”金蝉子神情依依。

大圣搀着他手,又行一路,送到山下,道声“师父保重”,眼见他驾云而去,才转身回洞。

群猴见大王自回洞中便似有些闷闷不乐,十分纳罕,问又不答。不敢相扰,各自退下。

有那些活了百年的老猴也说自从认识大王以来,便不曾见他有如此神情,非怒非喜,非嗔非怨,非恼非恨。

一有见闻的白毛老猴低声道:“我看大王倒像是动了情思似的。”

“你这老泼皮莫浑说,千百年来,大王何尝为那儿女情长动心来着?从前大王还不曾上天受封,便有貌美多情的妖精闻说大王英姿,欲倒贴身家相配,大王也叫我们一个个打了出去。更别说大王已修得正果,怎会再起这等凡心?”

众猴纷纷附和。

忽听水帘洞里响了一下,众猴不敢吵闹,各自散去。

大圣心绪繁杂,胡思乱想不得其道,又道是酒后受风,犯了头疼,脑中昏沉,心内却清明,暗自奇道:“我老孙是个金刚不坏之身,且不说那刀枪剑戟火烧雷劈伤不得,寻常疾患怎奈何得了我,不知今日怎就如此虚弱起来,倒似个凡夫俗子了!”

一时不免烦闷,渐至饮食难进,神思倦怠。群猴忧心服侍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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